原創(chuàng) 2017-02-22       韓飛 科學大院

       作者：韓飛（中國科學院上海生命科學研究院植物生理生態(tài)研究所）

前段時間我們說過基因檢測預報的問題（復習點這里：基因檢測，預報你的酒量、兒子智商和死亡時間？），雖然是作為一項未來科技，但它的1.0版本已經進入我們的生活。

于是人人都面臨一個新問題：基因檢測，到底要不要做？

其實，最簡單的答案就是：能做就做，心態(tài)要開放；結果僅供參考，心態(tài)要放松。

對急性子的人來說，本文已結束。但對活得更仔細的人，關于基因檢測的深度解讀剛剛開始?，F(xiàn)在，就讓我們好好聊聊為什么基因檢測能做都要做，以及做完之后如何看待它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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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需要明白的是，基因檢測代表了醫(yī)學發(fā)展大趨勢，也就是從粗獷的、依賴單個醫(yī)生的、以治療疾病為目的的模式，轉變成了精準的、依賴大數(shù)據分析的、以預防疾病為目的的模式。

簡單說，您要是翻看一下國內外最新版臨床診療指南，會發(fā)現(xiàn)原來針對某一種稀有病，如小細胞肺癌（Small Cell Lung Cancer, SCLC）的療法非常之多！臨床上，醫(yī)生會視情況而定奪對應的療法。

但是，這種“多”還是不夠細：因為它們都是建立在大型臨床結果基礎上的，并不是對所有人都管用！如果有一種療法組合或藥物組合，可以為單個病人量身打造，那就太好了！這樣就需要用到基因檢測。

讓我們仍以肺癌為例，現(xiàn)在對肺癌的病理診斷早已達到基因水平，那種不做基因檢測就亂吃靶向藥的做法絕對是錯誤的。靶向藥是肺癌病人最后的救命藥，有的靶向藥療效甚至好過化療。

最近兩年羅氏與默沙東等醫(yī)藥巨頭研制的PD-1抗體類藥，讓病人無需住院、無需打針，只需按時吃一片藥就行。但如果不做基因檢測，即使這種藥的整體有效率高達80%，對有的病人來說也是0%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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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肺癌診療領域，基因檢測適用的范圍越來越大，可以檢測的基因越來越多，這跟臨床科研的發(fā)展是正相關關系。

簡單說，如果美國霍普金斯醫(yī)學院的一間實驗室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人類身高的基因，深圳的某生物科技公司就可以開足馬力，根據論文結果制造出人體身高預測基因的檢測試劑盒，緊接著，上海的父母就可以使用此試劑盒，對自己三歲兒子的身高基因進行檢測，看一看將來他有可能長多高。

在中國專利數(shù)據庫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各種各樣檢測人類基因的相關專利，比如檢測運動基因，近視風險基因，α-地中海貧血基因，耳聾基因，乳腺癌基因，肝癌基因，胃癌基因，結直腸癌基因，甚至還有檢測“執(zhí)著性格”基因的。

2010年之后，基因檢測專利加速爆發(fā)，琳瑯滿目，應有盡有，它們對應的基因檢測項目也五花八門，總有一款是你想嘗試一下的。

數(shù)據來源：中國知網專利數(shù)據庫

更有意思的是，之前說過的基因測序公司23andMe把基因檢測玩出了新花樣。

前段時間，它與倫敦一家啤酒廠合作，用基因檢測結果為客戶釀造“最合口味”的啤酒。

他們對客戶的唾液進行測序，檢測口腔味覺感受器基因TAS2R38對丙基硫氧嘧啶的敏感度，后者是一種可從黑啤酒中提取出來的類似苦味劑的物質。

這樣，釀酒師就可以知道客戶對苦味的喜好，從而為他定制“最合口味”的啤酒。當然，這樣一桶1200升的啤酒，最低賣25,000英鎊，約合21萬元人民幣。

圖片來源：http://www.hbrchina.org/2012-09-19/362.html

中國的基因檢測公司則喜歡把檢測報告做成一本書的形式，看起來莊重素雅，未來范兒十足，美其名曰“讀懂你自己的人生之書”。

那么問題來了：這些公司的產品真的靠譜嗎？比如，檢測身高基因的項目，你給孩子做了之后，真的可以預測TA未來的身高？

要回答這個問題，我們便從基因檢測的理論領域，來到了實際地帶。

目前為止，人類兩萬多個基因中，只有少數(shù)為我們所了解，絕大部分都還是謎。

人類某個具體性狀，其對應的基因可能像乳腺癌一樣，只有1-2個最為關鍵，也可能跟智力一樣，對應的是數(shù)十個甚至是幾百個基因，比如身高，它就受到了將近700個遺傳變異的影響。

于是，就會出現(xiàn)下面這種情況：可能去年霍普金斯大學醫(yī)學院的科學家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身高基因，你為孩子做了對應的基因檢測，但今年波士頓兒童醫(yī)院的科學家又發(fā)現(xiàn)：至少有83個罕見遺傳變異，顯著影響人類身高（《Nature》,2017）！你難道還要把剩下的82個也做了？

圖片來源：MNT

即使只有一個對應基因需要做，最終結果也可能是有爭議的，這取決于公司的技術實力和結果解讀人的分析。

之前有記者專門做過實驗，他在三家機構花三份錢做了三次基因檢測，結果三家機構給出的結果大相徑庭，他最后的結論是基因檢測不靠譜！

其實，并不是基因檢測不靠譜，而是人不靠譜。全國政協(xié)委員、中科院院士、國際遺傳學專家賀林，2017年就公開表示，我國職業(yè)大典中還沒有設置遺傳咨詢師的崗位，這對解讀基因密碼的工作很不利。

以孕婦無創(chuàng)產前檢測（non-invasive prenatal testing,NIPT）為例，孕婦要做的工作很簡單：

1，無創(chuàng)方式取樣，抽一茶匙血液；

2，送檢；

3，等待胎兒罹患染色體遺傳病的報告。

但實際流程上，技術人員要對400-500個基因的外顯子進行檢測，這些約占基因組的1-2%，還要對特定亞組的基因進行測序。

除此之外，更高大上的公司還會根據前沿科研成果，利用微陣列技術，對血液中的RNA進行檢測。

最終，各種測序儀給出的遺傳圖譜還要靠專業(yè)遺傳咨詢師的解讀，才能生成一份結論性的報告，送達孕婦手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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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一份檢測報告拿到手，你應該清楚：它是由人解讀出來的，檢測所用到的儀器和檢測探針，也是由人設計出來的，凡是有人的地方，就可能有差錯。

有的公司測的比較簡單，有的單位上窮碧落下黃泉，用到了當今最新的科研成果，有的報告解讀人能力馬馬虎虎，有的遺傳咨詢師則火眼金睛，盡職盡責。

一句話，這本人力之書跟你的“生命天書”在真實性上是有出入的。

生命科學不談因果關系，只談相關關系，所以，基因檢測只能預報你罹患某種疾病的風險，而不可能像算命一樣預測你的“死因”。

最后溫馨提示大家：

有些與疾病相關的、較為成熟的基因檢測項目，可以做并且應該做。

比如2017年《JCO》上一項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結直腸癌易感基因突變概率高達10%，比之前認為的高了七個百分點，假如有更多的基因檢測，就不會遺漏7%的高風險人群。

但是，檢測結果拿到手后，應該心情放松，做任何決定前都要多與醫(yī)生溝通?！禕MJ》（《英國醫(yī)學雜志》）曾公布，受安吉麗娜朱莉影響，大量女性為了降低癌癥風險，接受了根本不必要的雙側乳房切除術。這就有點兒杯弓蛇影了。

參考文獻：

1, Claire Ainsworth, Secrets of life in a spoonful of blood, Nature，2017；

2, DNA changes that affect human height uncovered，MNT，2017；

3, Cancer Susceptibility Gene Mutations in Individuals With Colorectal Cancer, JCO，2016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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